阿来的传承与超越
2022-08-20 文化
继《云中记》之后,阿来推出了长篇新作《寻金记》,这种小说命名的方式很自然地和四川老一辈作家艾芜的《南行记》、沙汀的《淘金记》《困兽记》《还乡记》、马识途的《夜谭十记》等作品联系起来,而《寻金记》与《淘金记》更是“形神兼备”。很显然,阿来对四川文学的传统有致敬的意味,也有自己的突破表达的渴求。这种历经多代作家建构起来的传统,无论怎样挖掘,都能源源不断提供文学的“金子”。
阿来的最新长篇小说《寻金记》在《人民文学》杂志2022年第1、2期发表。阿来说“因为工作的关系,这些年我多次进大凉山,同时读了许多相关的文化方面的书,也在档案馆看了许多历史材料,后来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题材,20世纪40年代初的西南大山中,从金矿被盗走的大金子,导致一个接一个生命的消逝。他们都是过场者,但又都是令人过目不忘的人物。”《寻金记》讲述了一个隐喻颇深的寻找故事,这种寻找主题很多时候都超越寻找之物本身,是物欲与人性的深度描摹和批判。阿来将历史书写和人性的剖析结合了起来,将“丑恶年代”里复杂的人性表露无遗。
除了题目上的相似,《寻金记》和《淘金记》在内容上也有不少相近的地方。《淘金记》写的地方是四川的一个普通乡镇北斗镇,镇上的各色人等都有自己的生存门道,其中不少是金厂主,这些地方上的恶棍,兵荒马乱成为他们发横财的机会,抗日救国也仅仅成为他们的幌子,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,一种讽刺和批判的味道跃然纸上。承袭这一主题之后,阿来又进行了怎样的续写呢?
虽然不能轻谈超越,但阿来的《寻金记》与《淘金记》相比,的确有不少更精进的书写。阿来和沙汀关于“金子”这一主题的书写,具有相同的人性主题,也具有很强的讽刺意味,这些金厂主们是十足的“恶棍”,为了自己的私利无所不用其极,媚上欺下、尔虞我诈、相互倾轧。小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,颇具传奇色彩。
而故事的另一条线则是代表着调查员对此事的调查,直到小说结束,调查员也没有见到大金子的真身。在盗金者那里,大金子的价值被形象而直观地呈现出来,被置换为“三个老婆”和“几十亩土地”,这便成为他们用生命去交换的理由,很多时候盗金者其实是十分清醒的,无论他们怎样精心地谋划,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,但是无法抵挡此种诱惑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与此相对,《寻金记》也提及一些人有着自己的坚守,作品中提及的土匪追风马的母亲,对儿子加入匪帮无比愤怒。甚至还断绝了母子关系,有着自己的是非观与善的坚守。小说中还出现了苦行僧,这些人形同枯槁,但是内心极其强大,有着坚定的信仰,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。这些人物形象,则是人性淳朴的体现,有着做人做事最基本的操守。
《寻金记》多次写到死亡,更写到死亡以后的尸骨无存乃至死无葬身之地,小说有不少地方描写了这种惨绝而血腥的场面。这是一种警示,也是一种悲悯,是对突然消失的生命的沉痛哀悼。小说在一些细微处也以一种悲悯之心写到了生存的艰辛,尤其是几位女性的出场,虽然笔墨不多,但是都具有震慑性,动荡的时局让人们的生存变得尤为艰辛,不得不采用了各种铤而走险的方式。悲剧是人的贪欲,也是时代的使然。正是这样的书写,体现了作家的一种“亲生命性”,是对逝去生命的不忍、同情,是对生命的向往和尊崇。
《寻金记》的故事有较为明晰的时间线索,是较为明确的历史书写,涉及到边地开发、川军抗战、四川匪患等等历史事件。川军、匪帮、堂口、寺院等多种力量,围绕着金矿来展开。在书写盗金故事的同时,将历史一点点还原出来,地方割据势力的建立,现代国家与古老部落的较量,战争的风云无时不在,直到反复出现的关于抗日战争的前线与后方。
《寻金记》中历史的魅影时时闪现,作家用清晰的时间来标注故事的时代背景,但关注点依然是那些被困在时局中的个体。阿来将历史书写和人性的剖析结合了起来,将“丑恶年代”里复杂的人性表露无遗。
阿来的历史书写更有一种“民间”的意味,整个故事采用了全知视角来展开,大致的故事就是“盗金”和“抢金”,整个故事如同一位说书人在向听众讲述一个传奇的故事,所有的细节尽在他的掌握之中,有真实史料的支撑,有历史的成分,更多的还是经过了民间流传以及“说书人”的杜撰、提炼和加工,成了一种民间传奇。最终大金子神秘消失,愈发加深了这种传奇性。
阿来,1959年出生在中国四川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。先后出版有诗集《梭磨河》,中短篇小说集《旧年的血迹》《月光下的银匠》以及“山珍三部” 等,长篇小说《尘埃落定》《空山》《格萨尔王》《云中记》,随笔集《就这样日益丰盈》《看见》等,以及非虚构作品《大地的阶梯》等。曾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、第七届鲁迅文学奖、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以及2017年的百花文艺小说、散文奖“双奖”等文学奖。2021年当选中国作协副主席,获评首批四川生态环境保护大使。(刘小波)
(来源:《辽沈晚报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