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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召政:三十六年 只为三部书

2021-02-18

熊召政近照   他写四卷本历史小说《张居正》,付出了十年时间;2019年完成《大金王朝》,前后付出十四年;从2019年开始,又把第三部小说—&mdash……


熊召政近照
  他写四卷本历史小说《张居正》,付出了十年时间;2019年完成《大金王朝》,前后付出十四年;从2019年开始,又把第三部小说——关于忽必烈和元朝历史的创作提上了日程——
  火热的耐心
  1971年,诗人聂鲁达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。他说,他的诗里饱含着痛苦,像雨水一样流淌;然而,“我对人类和世界充满信心,从未失去希望……”也正是在1971年前后,少年熊召政站在他家乡英山县城郊的西河边,眺望着连绵起伏的大别山峰巅,写出了《眺羊角尖》《登羊角尖》等最早的一批诗歌(旧体诗)。
  几年之后,1979年,他写出了抒情诗《请举起森林一般的手,制止!》。这首200多行的长诗在1980年第1期《长江文艺》发表后,震动诗坛,用徐迟先生当时的话说,“弄得举国皆知,群起而支援之”。这首诗获得1979—1980年全国首届中青年优秀新诗奖,成了熊召政的“成名作”。从《制止》之后,四十多年来,召政在创作上一直保持着“火热的耐心”,从诗歌渐渐进入文化散文、历史文学等更为广阔的创作领域。
  这种“火热的耐心”也并非一般人都能做到。他写四卷本历史小说《张居正》,付出了十年时间。先是坐了六年“冷板凳”,黄卷青灯,做案头工作,后四年写作,每年完成一卷。2005年,《张居正》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、全国五个一工程图书奖、首届姚雪垠历史小说奖等大奖。他在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上发表了这样的感言:“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,我愿意选取那些推动民族进步、国家繁荣的人物作为我讴歌的对象。过去是这样,将来也会是这样。”
  2005年秋天,他在长白山开笔,进入第二个四卷本《大金王朝》的创作,到2019年7月1日,在鄂尔多斯草原上完成全书最后三章,前后又付出了十四年。《大金王朝》写的是宋、辽、金“大三国”的时代风云,召政戏称,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后,灭掉辽国,摧垮北宋,只用了十二年,而他写这一段历史,却用了十四年时间!2020年,《大金王朝》获得屈原文艺奖。
  有位领导同志在读过这两部历史小说后,向召政建议说:宋、辽、金和明朝你都写了,而元朝在中华民族的版图和中华文明、多民族融合的历史上,更是一个风起云涌、极其重要的朝代,怎能不写?召政接受了建议,从2019年开始,又把第三部小说——关于忽必烈和元朝历史的创作提上了日程。他说:“我已经做好了准备,哪怕再拿出十到十二年来,也要完成这部书。为了这三部书,我情愿付出三十六年。”
  九上蒙古高原
  熟悉东汉史的人都知道“燕然勒功”或“勒石燕然”这个典故。说的是东汉大将窦宪,率领大军出塞追击北匈奴三千余里,至燕然山一带,曾刻碑记功。史学家把这段碑文称为“封燕然山铭”。“犯我强汉者,虽远必诛”,至今人们耳熟能详。燕然山,即今蒙古国境内的杭爱山。2014年,蒙古国专家在此发现了一块石刻,但解读不出来。后来把碑刻拓片发给了我国内蒙古的考古和历史学家,这块刻有“封燕然山铭”的东汉石刻才得以“重见天日”。
  2019年深秋,熊召政又一次飞往蒙古国,先是在烈日炎炎的沙漠里驰驱,然后又顶风冒雪进入茫茫的燕然深处,只为了去寻找并亲眼看一看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那块石碑。召政后来跟我描述说,当他在茫茫大雪中,站在这块已然隐入苍茫岁月的碑刻前,隐隐约约辨认着、抚摸着“犯我强汉者,虽远必诛……”这些字迹的时刻,他的心里充满无限的悲慨和苍凉,那是一种真切的历史感和庄严感,也是一种穿越苍茫时空的大乡愁……
  自从创作《大金王朝》开始,这十几年来,他几乎每年都要去一次蒙古高原探访和考察,有时一去就是半个多月。有时是去蒙古国,有时是在内蒙古草原。有一年,我和几位朋友陪他从东北的阿尔山横穿过内蒙古草原,一直走到陕西榆林无定河边和镇北台下,然后再进入毛乌素沙漠……这次访古考察,也只是其中的一次而已。到《大金王朝》写完时,他已经十到黑龙江,九上蒙古高原。决定了要写忽必烈和元朝史之后,他所说的“已经做好了准备”,自然也包括做好了还会数次踏上蒙古高原的准备。
  在文学上,列夫·托尔斯泰是召政的“偶像”之一。他对我说过,他写《大金王朝》铁马冰河、气势恢宏的战争场面,就有年轻时读过的《战争与和平》的影响。2014年,我随召政等一行去俄罗斯、瑞典访问时,召政特别提出,一定要去一趟托翁的故乡图拉。在亚斯纳雅·波良纳庄园,我们一起拜谒了这位文豪生活和耕耘过的土地,看到他写作时的那个安静的谷仓,还有他在林间的朴素的墓地。托尔斯泰说过:如果写一部长篇小说,读者们在二十年后还会阅读它,还会为它哭、为它笑,而且热爱生活,那么,“我就要为这样的小说献出我整个一生和全部力量”。熊召政愿意付出三十六年去完成的小说,必定也是托尔斯泰所期许的那种作品吧。
  行走的歌者
  召政说过:大凡称得上“文豪”的作家,在他们身上都能看到一条永远有效的“强劲原则”,就是始终拥有强健的生命的激情。我和召政相识、相处已有四十年,从他身上也真切感受到了这种“强劲原则”的存在。他具有很多作家所不具备的“坐穿冷板凳”的功夫。试想,为了写《张居正》《大金王朝》这两个四卷本,他披阅了多少线装书,查阅了多少史料文字,需要耐得多大的寂寞!他也一直不用电脑写作,每部作品都是用秀雅的行楷,在方格稿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手写。两部作品近300万字,需要写多少张稿纸,得有多大的坐冷板凳的耐心、定力和毅力!他做到了。
  但只要出了书斋、不写作的时候,他又是一位精力过人、激情充沛的“行走的歌者”。2019年他出版了一部中英文双语诗集《行走的歌者》,收录了50多首在世界各地旅行访问的纪游诗篇。仅是最近四五年来,他就到访过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。每次行旅,他也不是去做一个“观光客”,而是“行走在人类文明的光芒中”,在用心感受、探访和考察世界不同的文化和文明。
  不熟悉他日常生活的人,也许会把这位历史小说作家想象成黄卷青灯、枯坐书斋、“独守千秋纸上尘”的学究式人物。才不是呢!他不是“苦行僧”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他真实的生活状态是:左图右史读我中华,南船北马走遍天下。除了每年必有的国外行旅,他还是一位资深的“高尔夫达人”,自上世纪90年代就喜欢上了高尔夫运动。他跟我说过,他已经习惯了在开阔的山野球场上一边挥杆、一边思考问题和构思小说。为了让我切身感受和体验一下,他几次带我进过球场,可惜我不争气,没有能力也没有福气享受这项运动。
  作为湖北龙潭书院的“山长”,他为弟子们讲学的“龙潭讲稿”里有一个重要系列,就是对东西方不同文化和文明状态的比较与阐释,这是一次次漫游和行旅在《行走的歌者》之外,带给他的另一些文化收获。
  面向文学,背对文坛
  高大的橡树,不会在花盆里生长。有文化担当情怀的知识分子,也不会把自己与对国家、民族和社会的责任分离开来。作为文化名家,召政担任着许多社会职务: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华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主席、湖北省中华文促会主席、湖北省人民政府文史馆馆长、湖北省社科院文史研究所所长,同时还是武汉大学、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等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,平时还要带研究生,为书院的弟子们讲学。可以说,他是一位事务繁重的社会活动家,各种社会事务分走了他许多宝贵的时间。
  但是这十几年来,他也始终秉持着另一条“准则”:面向文学,背对文坛;“只管耕耘,莫问收获”。我有时也颇感惊奇,他肩负着如此繁重的社会事务,哪里来的精力,还能创作出那么多的作品!《张居正》《大金王朝》等鸿篇巨制且不说了,仅2019和2020这两年,他又创作出了明史题材的话剧《张居正》;元史题材的24集电视剧本《钓鱼城》;26集现代革命史题材的《刘华清》;还有《敕勒川歌》《乌拉盖草原的彩虹》等一批写北方草原的散文;一部中国文化演讲录(继《文人的情怀》《历史的乡愁》《汉语的世界》之后的第四部);还有一部《庚子抗疫诗钞》(旧体诗词集),等等。
  2015年,熊召政为北京人艺创作了话剧《司马迁》,在国内外上演后大获好评。2020年他受邀又为北京人艺创作了话剧《张居正》。他写历史小说和历史剧,十分服膺那位雪夜秉烛、写出了“无韵之离骚”的太史公司马迁。召政曾应邀为陕西韩城司马迁祠写过一联:“春秋笔纵虎,风雨夜屠龙”。这副联语,其实也表达了召政自己的史学抱负和文化担当,透露出了一种强劲的创作自信。(徐鲁)
  (来源:《新民晚报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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